“别说傻话，你不是不喜欢吗？”谢牧川说。

“以前不喜欢，现在改主意了。留着不好吗，更能提醒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。”打上标记的玩物而已。陆悠心想。

“珠宝首饰，你要是喜欢，我可以送你更好的。”谢牧川再度凑过去，用钳子将它剪断，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
陆悠挤出一丝笑来，问：“嫖资？”

谢牧川不理会他。他知道，如果顺着陆悠的话讲，他会更加变本加厉。偏偏这些贬低的话，他半句都不想听。

“等你身体稍微好一点，我带你出去玩。公司的确有事，但我也不是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。能在这里陪你，我不觉得浪费。”许是怕陆悠不信，他又加了一句：“这不是情话，是实话。”

陆悠懒得理他，径直躺到床上，将被子高高盖过头顶，直接屏蔽了和他的所有对话，来了个眼不见为净。

谢牧川将液压钳归还，又静静守了他一会，等他真的睡着了，才关掉日光灯，起身出去。近一个月以来劳心费力，无暇他顾，他也是时候操心一下公司的事了。

等陆悠身体稍微好上一点，谢牧川果然信守诺言，带他去外面逛街。

他也没说是出去玩，只是趁着陆悠下楼散步的间隙，精准地堵住他的去路，问他：“要不要一起走走？”

陆悠一声不吭，刚想绕过他走，谢牧川就来了一句：“你就这么怕我吗？”

怕或许有，但更多的是恨。

恨他对自己的残忍抛弃、不施援手。恨因他而起的所有灾祸，恨自己在地狱受难的时候他却在人间逍遥。恨自己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，他却只将自己当作可有可无的玩物。

恨他的虚伪狡诈，恨他的差别对待，恨他的言而无信，恨他的假意讨好。

“只有我们两个人。你就当跟一个普通的朋友散散步，不好吗？”谢牧川已打定了主意要带他出去，怕他一个人在医院里憋得难受，越发胡思乱想。

“上过床的普通朋友？”陆悠说，出口的每句话都好像带了刺。

“你急着回去，难道怕我对你不规矩？”谢牧川再次拿出激将法激他。

陆悠与他对峙半晌，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惧怕，还是跟了出来。

谢牧川故意挑的工作日的晚上，就是看着人少，不会有人太注意他们。

天气渐渐有些热了，陆悠仍是将整个人装在两件套里，虽迈步在街道，却有意无意地闪避着其他人。

谢牧川看出他不自在，默默跟在他背后，保持着一个不太近也不太远的距离，但能让陆悠一回头就看见他。

可谢牧川仍有种隐隐的不安，担心少年会一猫腰躲进人群里，让他再也找不到。

路过小吃街，眼看游客左边一大桶炸串，右边还拿着一杯奶茶，摇摇晃晃站不稳，连路都来不及看就往同伴的方向奔去，眼见就要和陆悠撞了个满怀。

“小心！”谢牧川快步上前，扯着少年的衣服往回扯了一把。那游客果然摔倒在地，奶茶也泼了，烤串也掉了。陆悠却完好无损地撞进他怀里——如果不算被他的胸口撞得生疼的鼻子的话。

满目的霓虹灯，街巷里明亮的招牌，来往穿梭的客人，此刻都成了男人高大身躯的陪衬。

他就这样拢着自己，仿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所有隔阂都飘然远去，不复存在。

陆悠却容不得自己有半分的心软与退却，他像条滑溜的鱼一样从谢牧川怀里挣开，直退到男人无法再拥抱他的距离。

谢牧川只得没话找话：“我知道有家店还不错，我们过去吃吧。”

陆悠伤口没好，上次点海鲜面都被医生说了一通，稍微重口点的也沾不得。可谢牧川知道他嘴刁，带他进馆子后，左挑右选，挑了些营养又好吃的。

陆悠给不出半点建议，一问喜欢什么，一律回答随便。

左手边置着杯温热的奶茶，是谢牧川看那些年轻人人手一杯，顺便给他买的。他不能获知陆悠所有的喜好，却还是努力去学着适应。

主菜是清蒸鲈鱼，旁边几碟炒菜是蚂蚁上树、蒜香排骨和山菌汤。很简单的菜色，跟在家里同桌吃饭一样的氛围。

两人坐在饭馆的隔间里，看的是匆匆过客，品的是人间烟火。

谢牧川特地向服务员多要了一副碗筷，将鱼肉夹到多出的碗中，用干净的筷子剔去鱼皮鱼肉，再趁热放到陆悠碗里。

他越体贴周到，陆悠就越是别扭。只将那些有血味的尾巴处、鱼鳍处的活肉挑出来，再把香菜也夹出来，一并扔到桌上堆着，讲究的就是一个没素质。

谢牧川知道他在故意找事，想将唇边欣慰的笑意压下，却还是从眼睛里微微泄露了出来。他不怕陆悠找事、生气，就怕他毫无反应。